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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尔(1)

天灾魔女x混血暗精灵

卓尔是一只残缺的精灵,他的眼睛带病,白茫茫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。

卓尔是男性暗精灵的统称,我没有给这只盲眼精灵取名字,因此他就叫卓尔。

他是我花了一个金币从奴隶市场买来的。那会我急着买苦力帮我搬家,这只卓尔被奴隶贩子牵上台的时候,头被麻袋蒙得死死的,并没露出什么马脚。于是我抢在所有人出价前定下了他,当下还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,因为这只卓尔的身体很健康,身上也没有成瘾药剂的臭味。

总之,买得挺冤的。

这只卓尔只能做一些简单命令下的体力劳动,我暂时没什么主意,打发他去看门,没想到他连看门都看不好,头天夜里就把赛琳娜得罪了。

赛琳娜是个暗夜魔女,我的朋友。暗夜魔女的力量会在夜晚得到大幅度提升,因此她们多数只在夜间活动。

赛琳娜把卓尔丢到我脚底下的时候,我正被楼下的动静吵醒,极其不耐地从卧室出来,走下楼梯。卓尔发觉我的气息,浑身瑟缩了一下,被赛琳娜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,我听不出他到底是求饶,还是想为自己申辩。

不过这些都不重要,我这会看见他就觉得烦心。给他解了束缚踢他去了院子里,然后自己去给赛琳娜烧水泡茶。

赛琳娜挑挑拣拣地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,打量了一圈我堆满杂物的客厅。

“你穷成这样啦?”她说。

我翻了个白眼,“你也被四大公国联合通缉试试,我能攒出这些家底不错了。”

我们俩见面还是三十多年前,那时候赛琳娜还不能算是魔女,她是死亡魔女夜息的学徒。夜息游走于西大陆,将我是天灾魔女的事情透露给各大王室,并作出预言我将为西大陆带来灭亡。不久后,她就被我和赛琳娜连手送去见上帝了。

可怜天见的,几乎每个魔女身上都有对生灵的诅咒,比如瘟疫魔女菲亚米特,她的力量就来自于万物的病变,她可以传播疾病,也可以治愈病人。如果夸张力量,每一个魔女都有可能毁灭世界。

人们畏惧于我们的力量,所以千百年来,这片大陆从未停止过对魔女的驱逐和狩猎。

漫漫岁月里,一些魔女背叛了血源,她们投靠了人类,反过头来将矛头对准其他的同族以获得喘息,夜息就是如此,而我则是那个被她选中的倒霉蛋。

赛琳娜抿了口茶,问我,“你的猫呢?”

“没撑过去,死了。”

赛琳娜叹了一声,“我还挺喜欢那只露娜的。”

我喜欢用黑猫作为使魔,为了纪念我的第一只猫,往后的使魔都被我起名叫露娜,它们有的活泼有的乖巧,陪我度过了许多孤独的时光。

赛琳娜掀起眼皮看了看我,“你要不要换换口味,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天灾魔女的特征是黑猫,连带小猫咪也被人类当成了靶子,如今翡翠城里一只小黑猫也见不着了,怪可惜的。”

赛琳娜努努嘴,“我看院里那只就不错。”

我皱起眉,“那只卓尔?”

赛琳娜笑着点点头。

我心中不悦。赛琳娜的使魔是难得一见的双角兽,那是与独角兽相对应的魔兽,极具力量美感,如今换做我,她却劝我收一只低贱的杂种精灵为使魔。

一瞬间,我对赛琳娜起了杀心。

“给我个我能接受的理由。”我说。

如果她不能令我满意,我会让她和那只卓尔两人纠缠到精尽人亡。

赛琳娜红红的嘴唇勾起,指尖在红茶杯的杯沿轻轻摩挲,“他确实是个杂种,不过,他混的血里有天使的种。一只能用白魔法的暗精灵,如何,能令你满意吗?”

“天使?”

天使是不可能有后代的,它们是上帝的使徒,本身不具备繁衍的能力。它们没有性别,甚至多数时候只作为一种概念上的生物存在。除非……

“古神祭祀?”我说出了我的猜测。

那是一种极其淫秽也极其邪恶的祭祀仪式,被献上的生祭将沦为邪神诞生的母体,举行仪式的现场,只要是活着的东西,不论是人还是动物,都会失去理智进行疯狂的交媾。世界上的神有千千万万,如今降临的只有一位神,祂降临后将一切他神判为邪神,禁止举行降临仪式——即使祂最初也是从这种不堪的仪式中诞生的。

然而,人类这种生物从未停止过反叛,他们永远热爱撕裂与纷争。千万年来,这片神统治的西大陆上,向来不缺乏向神明祈求的人类,他们无知,所以无畏惧于自己将召唤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出来。

而在这过程中,降临失败是常有的事,多数时候生祭会诞下一团恶心的血肉,无法承载神的身体会很快地崩溃。融合,是一种理论上才会发生的极端个例。

赛琳娜说,这只卓尔从无人生还的祭祀现场爬出来,在被食腐鸟啄食之前,被暗精灵一族发现带了回去。赛琳娜和黑暗生物的关系一向很好,她对这只卓尔很感兴趣,要不是她的使魔过于厌恶这只混血杂种,她是很想收为己用的。

这些年来,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,看他在暗精灵的部族学习狩猎,看他伴随着魅魔血液苏醒出落得无比漂亮的身体,看他被人类的陷阱诱捕,被卖给一家又一家的贵族或是娼馆,直到落到我手上。

“你可以试着教导他,苏耶。让他成为你的奴隶。”赛琳娜说,“他还只是一张白纸。”

我承认我有点被赛琳娜说动了。身为天灾魔女,大部分时候都在倒大霉,所以我喜欢黑猫,在我的传统观念中,黑猫是能帮我辟邪的。我喜欢跟黑猫建立契约,我赋予它们智慧与表达的能力,让它们得以陪伴我。

如今,我看着院子里半大不大的卓尔,陷入沉思。

我不太喜欢男人,他们充满攻击性,又缺乏勇气和毅力,十分软弱。但他们的肉体很美味,这一点在许多生物中广受认可。所以一些实力强大的魅魔或者魔女会豢养自己的男奴。

我眼前这只卓尔,他的利爪被剪断,浑身上下遍布着深深浅浅的鞭痕,暗精灵银白的发乱蓬蓬地罩在脑袋上,身上只围了一块遮挡裆部的麻布。他的眼睛里有一层白色的膜状物,这是羽虫寄生了眼球的症状,这些虫子微小到肉眼看不清楚,它们会钻进人的眼睛里建巢,然后将卵产在眼角膜上,等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卵孵化,以眼球为食,吃完一整只眼球,它们就会离开宿主,寻找下一个目标。

我走过去,卓尔有些受惊地回身,他条件反射地跪下,膝盖咚得一声压在石板上,两只手挡在头上,哀哀地向我求饶。

我还什么都没做呢。

于是接下来的动作有些粗暴。我拉开他的双手,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,另一只手扫开他脸上乱糟糟的头发。卓尔的面孔在月光下泛出层淡淡的银光,眼是眼鼻是鼻,一双嘴唇柔嫩如同春天的粉蔷薇,是人类望尘莫及的美。

他被我打开的手想拉住我的手腕又不敢,垂在身侧同他的睫毛一般细细地发抖,嘴里哆哆嗦嗦地叫着“主人,主人”……

实在是太低贱了。

贱到我这会觉得摸着它下巴的手都有点脏。

我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收他做使魔,即使光魔法生物对我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,它们能帮助我逃脱光明教会的搜捕和探查,帮我解决很多烦心事,但依旧没办法抵消我内心的抵触。

我看着他被白膜覆盖的眼睛,左手覆了上去。

魔法涌入卓尔的双眼,他感到眼球里有一股被撕咬的疼痛,又辣又酸,接着是烫,像是被烧起来了一样,他感到有粘稠的液体从眼睛里滚出来,连结的眼部神经把所有的痛苦都一点不差地传递给大脑,他差点痛死过去。

但他严厉的主人不允许他失去意识,当主人的手离开卓尔的眼睛,他的折磨并没有停止,他被主人提着衣领拖了一段路,然后被一把摁进了水里。

那是院子里一个半人高的水缸,我把魔法药水倒进去后就将这只卓尔摁了进去。卓尔不是人鱼,不能闭气太久,所以我只能把他的头摁进去一段时间,等他快要窒息,把他提起来喘两口气,再重新摁进去,如此往复。

大半个小时后,我和他身上都是他扑腾出来的水,我把他拎出来,卓尔的头发上脸上滴滴答答滴着水,整个人奄奄一息地瘫在缸沿上,腰软得跟滩烂泥。

我用虎口卡着他的下巴调整角度,盯着他的眼睛左右看了看,确认羽虫和虫卵清得差不多了,便给了我和他一个避水咒,被水扑湿的衣物重新干爽了起来。

卓尔长久以来被一片白茫茫占据的视野此时有了些其他的色彩,大片的青黑色和一小点微黄的光,闭上眼,是还没得眼病之前能看到的血红色。卓尔眨了眨眼睛,欣喜又胆怯地叫了声“主人”。

“滚回去睡觉。”我对他说,“我下楼之前别让任何人吵醒我。”

“是,主人。”他顺从地俯下身朝我跪下,长长的银发在他背上铺开,露出他一节一节漂亮的脊骨。

如赛琳娜所说,卓尔是一张白纸。他什么魔法也不会,猎人们当初为了防止他逃跑在他眼睛里种下羽虫卵,导致他对外界的一切认知都是模糊残缺的。他的认知还停留在森林里逐水而栖的生活。

他被羽虫吃掉的一部分眼球无法复原,除非成为我的使魔,我的力量可以帮助他重塑血肉,但这暂时是不可能的。目前我只希望以他对光魔法的感应,能帮我完善一些手头的防御魔法。

光明教会对魔法师的教养很严格,在教会的影响下,西大陆的婴儿甫一出生就要去教堂接受洗礼,一旦发现拥有光魔法亲和力,就会被纳入教会的名册中,半监视半培育着长大。这个世界大部分光魔法亲和的生物,要么是教会的走狗,要么本身就是教会的成员,无一不发自内心地信仰他们的神明。

而像暗精灵、夜魔、亡灵这种暗魔法亲和的生物,是被排除在西大陆所有成体系的魔法学校之外的。因此,两者间的魔法对峙才会变得那么棘手,那么难以防备。

我打算等卓尔适应了正常的人类生活,就把他送去教会的魔法学院学习光魔法,当我的眼线。

本来我和光明教会并没有多么大不可调和的矛盾,都怪夜息这个贱人,令我不得不离开魔塔,开始东躲西藏。

第二天我醒来,已经是下午。窗外夕阳橘黄的光落满翡翠城的街道,楼下来往的市民令这条街充满了生气。

我下楼时卓尔依旧蹲在门口,安静得像一只不会叫的狗。听到声音他很快回头,朝着我的方向叫了声“主人”。

我挥动手指,厨房里的锅铲开始自行煎培根烘面包,一抬手,盛好牛奶的玻璃杯飞进我手中,我来到堆满了书和杂物的餐桌上,用浮空魔法把它们腾到别的角落去,这才在桌边坐了下,不一会,那边的早餐完成,两只碟子托着我的食物过来,稳稳落在木桌上。

我叫了一声我的奴隶,他很快赶过来,跪在我身前。

这家伙什么也不会,他以前的买主买他回去要么是为了泄欲要么是想调教好了献给贵人,可惜两样都做得不太成功。魅魔的能力本来是为了加强自身魅力而特化的认知干扰,这只卓尔偏偏用它加强了自己眼睛的存在感,无限地放大了眼睛里的虫卵挤挤挨挨在一起互相蠕动的场面,是个人都受不了,即使蒙住他的眼睛,幻觉里还有白花花的虫子从他眼皮下面爬出来,再怎么坚挺的钢枪对这画面都硬不起来。最终落到卓尔身上的就只有鞭子和各式各样的体罚。

我把一张餐碟递给他,“吃。”

卓尔接过餐盘,狼吞虎咽地一扫而空,随后把舔得一干二净的盘子交还给我。我不想碰他的口水,用浮空术把他的盘子送去了碗橱。

我想,我还需要一个女仆,最好是个教习女仆,来教他怎么扮演人类,而不是仍然像头野生动物,只能服从简短的命令。

我指挥卓尔将我大大小小的箱子搬上二楼。这座房子是我一个月前买下来的,上周刚刚把东西搬进来,还没整理。二楼除了主卧、盥洗室以外,还有个很大的休息室,原主人在里面放了许多沙发和台桌用以招待客人,我把东西清空后附加了空间魔法,令它成为一个五米高、占地三百多平的小图书馆。

药剂房和图书室是魔女最重要的财产。

我的书籍用空间魔法打包在了一个个小木箱里,每个木箱能装三百到五百本左右的书,而这些木箱垒满了一楼,就像一片积木海。

我估计卓尔还要花一段时间,便命令他继续整理箱箧,我准备出门给他找个教习女仆。